闲说豆腐干
文字原创/怡尘
总说宁波人爱吃臭制的美食,其实镇江也有不少人爱吃。
我有个老同事,他就爱吃摆坏发臭的咸鸭蛋,别人都掩鼻嫌弃的东西,在他的眼里却成了“金不换”的美食。
我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遗传父亲,饮食上也基本一致,比如豆腐干。家里其他人只吃香干,就我和父亲吃起臭干来津津有味。
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,祖母会应父亲的要求,买回大块的臭干,镇江人俗称“蒲儿干”,因为是用蒲条包装的,圆干上还留有蒲条压的印子。不要用刀切,用手撕成块更易入味,加葱段、红椒丝、酱油、砂糖、菜油大火隔水蒸熟。
这种蒲儿干生的闻起来很臭,蒸熟之后有奇香,夏天食欲不振时,吃它很是下饭。臭干上桌,我和父亲毫不费事就能吃掉一大碗,这该算是父女之间的臭味相投吧。
成家后,只有公公和我爱吃臭干拌马兰头。
在宝塔路上有个专卖豆腐干的老师傅,人长得又黑又瘦,每天蹬辆三轮车出摊,车上用个巨大的不锈钢盆盛放豆腐干。豆腐干被分成五块或十块一小袋,整齐地码放在盆里,盆上总是盖一块洗得发白的纱布。
这个老师傅是资深的老烟民,右手食指和中指被香烟熏得发黄,连牙齿缝都熏成了黑色,每次路过,都见他翘起二郎腿坐在一张方凳上,边抽烟边卖豆腐干,没生意时就和旁边的小商贩们聊聊天,傍晚卖完收摊。
他家的香干压得不够紧,但臭干是用老苋菜梗发酵的陈卤所制,味道很是正宗。
我一般会在每年的四月,买他家的臭干切丁,用麻油、香醋、绵白糖凉拌刚上市的马兰头。到公公家吃饭,他很会抓差,总是让我来切菜拌菜,原因是我做饭不行,刀工还不错。
而我的刀工都要拜祖母养的那些鸡所赐。
小学放学回家,做好作业偶尔会帮祖母切菜。我切得又快又细,久而久之,那些鸡的嘴变刁了,嫌祖母切得太粗,从此喂鸡切菜的事就成了我的专利,也于无意中让我练出了一手好刀工。
父亲是骨灰级的戏迷,到了休息天就带着我到戏院看戏。戏台上的陈设古朴典雅,博古架上的瓷器让我一见钟情,也正是从那时起,美妙的瓷器便在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。
平时父亲就随便用个玻璃杯泡绿茶,到了冬天爱找出祖传的青花瓷老盖碗喝八宝茶。看他一边品茶,一边打着节拍,摇头晃脑地听电唱机里传出的戏曲名家名段,让我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。
我成家时,父亲把老盖碗作为我的陪嫁,并说道:“在我小的时候,盖碗原来是一对,被我不小心打坏了一只,东西和人一样都各有其命,坏掉的不可惜,留下的要珍惜,知道你喜欢瓷器,这个就送给你吧。
果脯、蜜饯、小胡桃、洽洽香瓜子……都是母亲的最爱。弟弟遗传了母亲爱吃的基因,不管他们怎么吃了,我还是买一袋扬州十二圩茶干吧,耐嚼,有韧劲,回味悠长,既像好的文章冲和平淡,也像旧时光阴绵密感人,配一杯盖碗茶极好。
据说,金圣叹在临死前给儿子留下的遗言是:“我有一个大秘密,实在是不忍心带到九泉之下,今天就破例告诉你,花生米和豆腐干一起吃,有火腿的味道。”俗话说得好,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”我想他不可能留下什么谎言吧,那么就听金大才子的话,再买一斤红皮花生米与之同嚼。
古人都爱晴耕雨读,这时节微雨即晴,可以白天读书,夜晚写作,渴饮红茶能暖胃,饥食茶干可解馋,真正是神仙一般的日子。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吃自己喜欢的东西,此所谓大道怡尘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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