苋菜是夏天最常见的叶菜,也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蔬菜。
小时候只要桌上一有苋菜,便要用小勺舀点汤汁泡饭,那红艳艳的汤饭,格外好吃。
我的家乡苋菜读“汗菜”。南朝梁国大臣顾野王所撰《玉篇》中,提到了“汗菜”,据考可能与苋菜有关。古语“苋”“汗”同音,而食苋亦为夏季,汗菜似乎可解。
如此,我的家乡方言,有可能为古语。
白苋菜
苋菜原产中国,历史悠久。殷商时期甲骨文中就有“苋”字古体。《尔雅》中记:“蒉,赤苋。”
苋菜原是野菜。在野菜界,苋菜可谓上品。苋菜有赤苋、白苋等很多品种,称为“人苋”,加“马苋”,即马齿苋,共“六苋”。
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载:“六苋,并利大小肠。”《随息居饮食谱》记:“苋通九窍。其实主青盲明目,而苋从见。”意思是,苋菜有明目之功效,因而“苋”字结构中有"见"字。
我的家乡风俗,端午节要吃五红五*,具体吃什么记不清了,但*鳝、咸鸭蛋和红苋菜是肯定有的。大抵吃这些菜能够强身健体,祛*避邪吧。
民间还有“六月苋,当鸡蛋;七月苋,金不换”的说法。六月的苋菜,营养等同鸡蛋,七月的苋菜更佳,有“长寿菜”之称。
一盘红苋菜不仅颜值高,还有营养,难怪杜甫赞道:
“登于白玉盘,藉以如霞绮。
苋也无所施,胡颜入筐篚。”
洗苋菜很讲究。我的家乡有句俗语“苋菜不要油,只要三把揉。”
小时候看妈妈洗苋菜,揉出很多泡沫,漂去浮沫再揉,好好的苋菜,梗子都揉断了,一直揉到苋菜变软才罢手。
炒苋菜时,烈火烹油,刺啦一下倒入满盆苋菜,与拍碎的蒜瓣一起尽情翻炒,等到揉搓后的深紫叶片,晕染成胭脂色,蒜瓣也变成了粉红,就可以装盘了。
这样炒出的苋菜软滑酥烂,鲜美无比。
炒苋菜关键要有蒜。张爱玲说:“炒苋菜没有蒜,简直不值一炒。”
张爱玲很爱吃炒苋菜。她在上海与母亲同住时,常去对街舅舅家吃饭,每次母亲都会带一份炒苋菜过去。
“苋菜上市的季节,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,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。在天光下过街,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。”
清炒红苋菜
袁枚《随园食单》写苋羹:“苋须细摘嫩尖,干炒,加虾米或虾仁,更佳。不可见汤。”
不知道袁才子有没亲自炒过苋菜,干炒苋菜,还不可见汤,极嫩尖也未必炒得好,更何况没了胭脂汤,干干的有甚趣味。
虾米和虾仁用来提鲜倒是极好。今年春天下扬州,在五亭吟春茶社点了个炒苋菜,里面放了蚕豆米,那叫一个鲜,三人吃了齐声叫好。
老家苋菜多为清炒,来深圳第一次吃上汤苋菜,觉得不错,便在家学着做。
苋菜洗净,皮蛋、咸鸭蛋切碎,红辣椒、姜切丝,蒜拍碎;姜、蒜、椒丝、皮蛋、咸鸭蛋入油锅翻炒,再放入苋菜,翻炒片刻,倒清水烧开,调味出锅即可。
上汤苋菜一定要有皮蛋,味道才鲜。
上汤苋菜
苋菜老了,还可以做臭苋菜梗。这是道重口味,然而喜食之人趋之若鹜。
臭苋菜梗的来历,据说是春秋时期越国被吴国征服,百姓贫穷无以为食。一老人将采来的野苋菜梗置于瓦罐中。不料数日后,罐中散奇香,老人蒸食之,异常美味,众遂纷纷效仿,便有了苋菜梗。
周作人说,臭苋菜梗生熟皆可食。平民几乎家家皆制,别有一种山野之趣。
汪曾祺也喜吃臭苋菜梗,说“臭物中最特殊的是臭苋菜杆。苋菜长老了,主茎可粗如拇指,高三四尺,截成二寸许小段,入臭坛,臭熟后,外皮是硬的,里面的芯成果冻状。噙住一头,一吸,芯肉即入口中。这是佐粥的无上妙品。”
臭苋菜梗
苋菜与茭白一样,都是最抚凡人心的家乡风味。
陆游曰:“菹有秋菰白,羹惟野苋红。何人万钱筋,一笑对西风。”
有了菰白和苋红,便可一笑对西风。
郑板桥有句诗:“白菜青盐苋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”。
寻常茶水,一饭一蔬,有洒脱的心态,便是清宁的妥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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