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些天妈妈过生日,因为人不在国内,只能视频祝贺,聊天的时候就问妈妈,你打算怎么过生日啊,要不要出去吃饭?妈妈说,天热,我们就不出去了,在家吃捞面条。
一句话听完,觉得心里有点儿伤感,很长时间没有给父母过生日了,基本上每年爸妈过生日都是老家的兄弟姊妹们,弟弟虽然也不在身边,但是还能经常回去,只有我,经常是好几年才能回去一趟,不仅是给父母过生日,跟父母经常见面,甚至是一起吃顿家常便饭也变成了一种奢望,这种念而不得就慢慢变成想自己学做家常饭的一种执念。
老家在河南中部的一个小城市,小时候家里吃饭也非常简单,最经常吃的就是捞面条,过生日更是一定要吃。面条是妈妈或者姥姥擀的,跟绿苋菜一起煮了捞出来过了凉水,卤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或者肉末茄子,让面条与众不同的是一种特别的绿叶香料:食香菜。是不是这么写无从考证,也有人写成十香的,但是就是这么个读音。
河南人吃捞面的时候通常要捣点蒜的,大概是为了防止肠胃的问题,食香菜和蒜瓣儿洗干净之后一起放进石头的或者陶的蒜臼儿里捣碎,然后放点盐,放点水,放点醋和香油,有些人家儿还会放点儿辣椒。吃面条的时候放一勺进去,食香菜独特的香味混合蒜香,直冲鼻孔,直接,粗旷但是又纯粹,热烈,就像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。
我一直觉得是食香菜和蒜让老家的捞面与众不同,是这种独特的味道让离开了家乡的人念念不忘。
食香,蒜和辣椒
加了食香的蒜汁儿
在我离开家乡之前,一直觉得它基本上是可以列入无名草之列的,第一是没有正式的大名,第二是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,第三是它真的很泼辣,在我们河南话里就是生命力强,极好活的意思。
有小院的就种在墙根,没有的就一个小花盆放在阳台上,从邻居家挖一两棵带根的,随便种在什么地方,只要有一点点阳光,甚至都不需要太浇水,它就自己蓬蓬勃勃地长起来,然后再发新苗,然后第二年再长出来,有时候发得太多的话还要拔一些防止它蔓延,因为它的香味实在是太浓烈,吃面条只需要几片叶子就够了,发太多还有点儿累赘。
堂姐发来的食香的照片
种在墙根的食香
正因为它这样泼辣好活,在老家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它有多么珍贵或者是特别,只到我上大学离开了家。
从十七岁离开家乡,除了偶尔回老家,就再没吃过妈妈手擀的食香菜拌的面条。在北京的菜场找到过荆芥,可是食香真是找不到,因为实在是太想念这个味道,我还让妈妈从老家带了几棵来种在花盆里,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在老家那么泼辣的野草一样的食香菜,在北京竟然越长越抽抽,到了第二年干脆就一棵新苗都没发。
来了温哥华之后,华人超市遍地都是,国内常见的蔬菜这里都能找到,中餐馆更是多如牛毛,所以在饮食方面温哥华应该是最不让人思乡的异国了,可是我在这里仍然没有找到食香。
后来在洋人的超市和波斯人的小菜店发现了很多种basil,中文叫九层塔或者罗勒的,其中有一种就是荆芥,还有几种闻起来介于薄荷和食香之间,有一种紫杆绿叶??的味道还真的跟食香很相似。当时真是大喜过望,把每种叫basil的都各买了一盆,回家小心翼翼种在院子里向阳的地方,每天浇水,浇完了水就蹲在那仔细观察,不停地凑近了闻,越看越觉得不像,越闻越觉得不像,最后绝望地下了结论:它们真的都不是食香。
再后来发现了一种长得跟小时候一种叫香花的一模一样的basil,就也买了回来。香花我们是不吃的,拿来防蚊虫叮咬的,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是作为调料来吃的。
在网上找了这种basil的用法,就试着在烤pizza的时候放了一点进去,烤出来觉得这个香味腻得吓人,完全不是食香的味道,后来就再没吃过了。
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类似食香的执念吧,当时就在手边,不起眼,不在意的东西,会在多年之后执着地在脑子里唤起童年的记忆,求之不得,挥之不去。
感谢堂姐给我发来了食香的照片,看着这小小一片绿色的叶子,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,就着蒜香,辣到了眼里,辣到了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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