苋菜,我习惯地叫它汗菜。接地气,好理解,字,还好认。
婆婆在老家时,年年这个季节,她总是种特别多的汗菜。婆婆的汗菜半人长,像园林培育的杉树苗,以为老了,伸手一掐,即折,炒起来吃,因叶壮硕,也很有口感。
在众多的蔬菜品种中,汗菜是我比较喜欢吃的一种。特别是红汗菜,是我最爱。小时候,特别喜欢用红汗菜水拌饭吃。那时候,农村都没吃的,小孩自然也没什么好吃的端出来炫耀。到了吃汗菜的季节,我们湾的小孩,都习惯端着红汗菜水拌的饭,比谁家的饭红!有回,奶奶炒了一碗白汗菜,我因不能端着一碗红饭出去,硬是一餐没吃。到了现在,我也不爱吃白汗菜,是否那时候留下了“创伤”所致!
因为汗菜种得多长得又快,常常有吃不了的时候,这时候,婆婆总会把汗菜淖水后晒干,留到下年和肉一起蒸着吃。我第一回吃得干汗菜扣肉,是刚和大眼镜结婚。我看见婆婆端出一碗黑糊糊的、略带灰色的蒸菜,印象不好,便没伸过筷子。后来婆婆上桌了,说这是干汗菜做的,我就有些好奇了。汗菜本就娇嫩,水份足,只宜吃新鲜的。处理成干菜,得几高太阳晒就啊?
于是,我小心地尝了一口,没想到味道奇特,口感筋道,比霉干菜好吃得多。因为我喜欢,婆婆年年到了收获汗菜的季节,也习惯晒些干汗菜于我,偶尔我也在招待客人时露一手,远没农家灶火出笼的效果。好在没人期待我的厨艺,只是可惜了干汗菜。
婆婆在老家时,年年,我们是不差蔬菜吃的。婆婆种菜与我一般,种得多,收成也不大。但因为婆婆常年在家,只要湾下有人种的,婆婆就跟着种。那时候门前屋后,都有婆婆不小心遗留在地上的种子,雨水一淋,该出来的就出来了。什么野芹菜、空心菜、汗菜、小白菜、萝卜菜等。有一年我在上海《故事会》开笔会,吃饭的时候,上来一盘空心菜,上海一个编辑不停地叫我们吃,说这菜如何好吃又有营养。我一脸不屑和得意,因为在我家门前场儿的水沟边上,不小心就能掐上一筛子空心菜,早吃厌了呀!
如今,婆婆也很少住在老家,再要吃菜,除了买,就要自己动手去种了。
前一个月,见菜市场上有卖汗菜的,我才意识到该种汗菜了。于是,买了汗菜种子,和大眼镜匆匆赶回老家。
我种菜没大的讲究,相信种子只要落在地上,总是能发芽的。大眼镜这人比我作,讲究,关于如何种汗菜?还专去找他湾下二姨讨教一番。二姨告诉,因汗菜籽太小,不易撒均,下地前最好与火肥相拌匀称后撒。
火肥,就是杂草木和泥土混合烧过后,形成的农家肥,又称熟肥。火肥细腻,因熟土,还不长草。
家里没有现成的火肥。大眼镜灵机一动,就把门前场儿上面的河沙,装了一箢子,提到我们开辟好的菜地上,与汗菜种子拌匀,要撒在菜地上。
河沙细腻,但远不同火肥,汗菜种子是拌匀了,但河沙经太阳一晒,受热快,是否又把汗菜种子给烤伤了不发芽?大眼镜朝我光了一眼:“那果不经死。”嘴里这么回顶我,肯定觉得我的话还是有些道理,撒好汗菜种子,在菜园边转悠了一会,把刚刚扯下的蚕豆禾,盖在汗菜地上:“还要晒死了,就不怪我哈。”
种下汗菜后,我们第二天就回城了。
接着两周,杂事牵扯着一直没回老家。等我们再次回老家时,菜园地的汗菜长出来了,密密麻麻的,铜钱大小、圆圆的红叶子,把约三平的汗菜地,完全遮掩得看不见土地了。
我十分吃惊,周边菜地上栽种的茄子豇豆西红柿都长满了野草,咋这弱弱的、小小的汗菜,反而遏制住了野草,蓬蓬在生长?!
可能只有汗菜知道。
湾下婶娘,叫我们把汗菜先扯些吃,再泼些粪水,便于它们更好生长。我见这汗菜太小了、太嫩了,下不了手。粪水这类浊物,也不想浇在汗菜嫩叶上,让它们迎风生长也许更好。
这一点,我与大眼镜意见是高度吻合的。不给农作物介于太多肥料,那怕是农家肥,是因为我喜欢它们本味;大眼镜不想有太多劳作,让蔬菜自然生长,懒比勤快要好过点。可能就是我们在种菜方面有高度默契,我家菜地面积不断在扩展,你们也就不奇怪了。
一晃,又半个月过去了,今天去菜园地,被眼前这块汗菜完全吓住了。
汗菜齐膝高,像一蓬蓬麦子,迎风而立。
我们没有打药,汗菜叶子上居然也没有一个虫眼,连游荡在四周杂草丛中的蚂蚱,也没过来偷吃一口。汗菜叶子光滑而娇嫩,泛着桃红,又透着浅浅绿意,心生无限喜悦。
扯回一大捆汗菜,分发几个朋友后,考虑到几天来我们还是吃不动,于是,在大眼镜的建议下,我仅仅把汗菜叶子摘下炒吃,余下的菜杆,切成小段,腌制了起来。
吃了几天红汗菜水拌饭吃,足是过瘾。尽管再没地方去炫耀了,心里也益乎舒坦和惬意。
世上最美好的事,莫过于把心心相念的东西,变成了日常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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